1994-04-19

 朱鎔基與席揚和新聞記者

席案抗議聲浪得到國際支持 朱累積下來的政治資源 看來都要物歸原主了

【魏過】
【1994-04-19/聯合報/10版/大陸】

「六四」之後，鄧小平鞍前馬後多了個朱鎔基。然而朱鎔基作為大陸近年來竄升極快的政治明星，除了他個人的機遇、權術和辦事風格外，得益於海外媒體和新聞記者的「宣傳」實在不少。

曾記否，還在去年宏觀調控之前，朱鎔基一直是海外媒體追蹤報導的焦點之一，甚至被視為大陸鄧後時代希望的象徵、中共繼胡耀邦、趙紫陽之後的改革派代表人物、中國的戈巴契夫，在媒體有意無意的炒作之下，一度竟出現了所謂的「朱鎔基熱」。

眼下，新聞記者們就像自己親手打開了瓶蓋，現在卻要面對從瓶裡竄出來的一個「巨靈」。香港明報記者席揚、前北京經濟學周報副主編高瑜的被捕，均依據朱鎔基的批示，這幾乎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儘管海內外呼籲中共理性的對待被捕記者，國際保護記者委員會、香港新聞界同仁連續不斷地提出抗議示威，而且據徐四民先生披露，中共港澳辦、檢察院的負責人都曾親口允諾，將從輕發落席揚。當他被判處十二年重刑的消息傳來，不僅世入均感意外，對北京消息十分靈通的徐老先生，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是的，有「經濟沙皇」之稱的朱鎔基，套用中共的語言來說，他的本質的暴露需要一個過程。比較李鵬的平庸無能，他是顯得能言善辯；比較江澤民的油滑輕浮，他又顯得敢作敢為，與中共死硬僵化的保守派相比，「六四」後曾一度表現得比較願意和國際社會溝通，在中共外交四面楚歌之中，他的一次次刻意安排的出訪，曾經迷惑了許多海外媒體，也為自己精心編織了一個奪目的光環。

曾經有不少人，以為朱鎔基過去被中共打成右派，便認定他在骨子裡應是一個自由主義者，將來只要條件成熟，他有可能舉起「義旗」，改造中共，有效地進行政治體制改革……。近年來的一系列事實，證明那些都是一廂情願的「幻想」。在交椅(職位、既得利益)支配大腦的中共體制裡，朱的所有魅力和一切被外界欣賞的能力，都被用來維持奄奄一息的中共政體，並在這一過程中，精心營造自己的「新權威」基礎。當中共陷入外交困境時，他把自己扮演成開明的改革者，「挾洋自重」，用海外輿論對他的肯定，從鄧小平和政治元老那裡換取政治資源，當中共基本上走出外交困境，由於鄧小平的行將死亡或已經死亡，在中南海的內政危機裡，他選擇了對黨內外民主，自由表現強硬─用鐵腕鎮壓之，以換取掌握權力資源的剩餘元老們，對他維持已有權力所作努力的首肯。

自中共十四大之後，朱鎔基俯首與江澤民結盟以來，其角色功能有了很大的變化。熟知鄧小平政治運作的人都知道，王震、薄一波是為他背大刀的打手，無論是對付社會上的艮主運動和愛國學生，還是擺平黨內異己力量，這兩位為鄧家皇朝立下了汗馬功勞。現在朱似乎已經淪為江澤民的「王震」或「薄一波」了。

自從「北京長城機電科技產業公司」與中共的銀行發生衝突，並形成廣泛的社會影響後，江澤民親自批示要朱鎔基直接過問。在此背景底下，國務院祕書長羅幹在國務院會議室召開了數次由人民銀行、中宣部、政法委、高級法院、高級檢察院、國家科委、公安部、工商局以及十七個大城市的有關負責人共同參加的辦公會議。最後由法院判決書所體現的這些會議的結論，無疑帶有朱的明顯印遊。尤其是把此案的矛頭，刻意轉向新聞媒體，讓新聞記者來充當中共制度性腐敗的替罪羊。

有人將朱的這些表現，歸結為他鋒芒畢露的性格使然；在上海處理六四事件時，他搶在北京之前，槍斃了三位上海市艮，上海主要媒體的負責人和上海的中層「廳局級」幹部，幾乎都挨過他的訓斥和痛罵，重判席揚，把長城案的這口惡氣出在新聞記者頭上……這只是他為人處世的慣性。

但也有人並不這麼看，十分憐惜自己公眾形象的朱鎔基，位居權力核心之際，其一言一行，都經過與他的幕僚縝密的策劃甚至預演，他的舉動不但反映出與江澤民捐棄前嫌，同氣相求；而且也突顯出朱鎔基正刻意迎合江澤民的心思，江澤民是靠查封上海世界經濟導報發跡的，對新聞媒體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情意結。值得注意的是，在席揚的刑期宣布前夕，他就和李鵬接見了中共在香港的喉舌(四報兩刊，即文匯報、大公報、香港商報、今晚報、紫荊雜誌和經濟導報)，按中共的慣例，這往往是山雨欲來的前兆，朱鎔基的行為充其量只是透露了中共棋局上幾個關鍵步驟。

當人們把北京對克里斯多福訪華時遭到的羞辱，魏京生、徐文立等民運人士的重新被捕、千島湖台灣同胞遇難事件一反常態的嚴密封鎖新聞、席揚之重判、長城案之轉移矛頭，等等，中國大陸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情，聯繫在一起觀察時，應該不難看出，中南海的權力運轉機制發生了非常嚴重的危機；迎或正在醞釀著一個巨大的陰謀。而在中間，朱鎔基所扮演的角色無非是做江澤民想做而又不便做的事，顯見他們的權力聯盟，在運作上已進入「配合默契」階段。

紅樓夢中的一句名言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席揚案引發了香港各界自「六四」以來，對中共無視人權、踐踏新聞自由的最強烈抗議，這種抗議的聲浪正在持續不斷地發展著，而且得到了國際社會的關注和支持。朱鎔基「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這些年好不容易積賺起來的資源，看來都要物歸原主了了。

(本文作者魏過先生係筆名，是流亡美國的大陸知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