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05月20日 20:32
監管機構能否摁下傑米·戴蒙的硬脖子？
在雷曼兄弟轟然倒塌4年之後，摩根大通再度爆出20億美元的巨虧案例。
盡管這筆20億美元損失的內幕很難探究，而且從整體來說摩根大通的資産質量並未受到很大影響，分析師依然預測摩根大通在今年第二季度能夠獲得40億美元的利潤。但是這一損失卻的的確確提醒了我們- -最好的管理者在玩火的時候也會出現意外。誰能保證下一次類似的時間不會造成實質損失？在雷曼兄弟轟然倒塌四年之後，整個金融體系依然很難說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風險。
為了進一步堵上金融系統可能存在的漏洞，金融監管與金融市場之間的博弈仍然將持續下去。
戴蒙“誓不低頭”
任何覺得傑米·戴蒙可能會向此事低頭的人都錯了，他們不了解這個人。
傑米·戴蒙披着一頭銀髮，有着首席執行官(C EO )固有的那種犀利眼神。但他說起話來，還是像摩根大通的交易員一樣，有着非常典型的紐約風格。跟其他公司的C E O不同的是，傑米·戴蒙在涉及自己公司重大利益的問題上敢於跟立法機構和監管者爭論。“傑米是很固執的，而且在為整個行業辯護。他天生就是如此好勝。跟其他行業內的頂尖人物一樣，只要他被逼得沒有退路了，他就會反擊。”傑米·戴蒙的前同事邁克爾·德裡說。
自從5月10日摩根大通承認在倫敦市場因為衍生品交易而損失20億美元以來，傑米·戴蒙就一直處於輿論漩渦的中心，各式各樣的評論紛至沓來。傑米·戴蒙在接受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 BC )採訪時也不得不承認那筆交易是“非常糟糕而且非常愚蠢的錯誤”，盡管整個事件有可能是對沖基金發起的故意攻擊。
任何覺得傑米·戴蒙可能會向此事低頭的人都錯了，他們不了解這個人。(5月15日在摩根大通的年度股東大會上面對股東質詢的時候，戴蒙用自己特有的態度承諾“將採取一切改正措施”。但是面對提倡華爾街改革的強烈呼聲，以及對於銀行業高風險業務加強監管的要求，戴蒙絲毫不為所動。他既沒有因為此事而宣佈辭職，也沒有因此而宣佈放棄2011年高達2300萬美元的薪酬獎勵。他也仍然擔任着紐約聯儲董事會成員的職位，雖然很多人要求他引咎辭職。
奧巴馬最喜歡的華爾街銀行家
如今，摩根大通是美國本土銀行中最大的金融機構，擁有最龐大的資産規模和最高的盈利能力。
56歲的戴蒙是其家族中在華爾街闖蕩的第三代。根據數年前出版的傳記，戴蒙家族的輝煌始於他的祖父。他的祖父原來是希臘國內一家餐館的服務業，失業後偶然得到一份雅典銀行的工作。在移民美國之後，戴蒙的祖父成了一名成功的證券經紀人，並將戴蒙的父親也培養成證券業的精英。因為家族財富不斷累積，戴蒙本人也因此在紐約皇后區出生。
戴蒙早年畢業於哈佛商學院，並成為了後來花旗集團首席執行官桑迪·威爾的左膀右臂。在他們兩人的努力下，花旗集團與旅行者集團在1998年啟動了創紀錄的合併交易。這筆交易後來被載入史冊，因為它直接宣告了1933年的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的失效。從此之後，混業經營成為全球金融市場的主流趨勢。
幾年之後，戴蒙離開了花旗集團。有趣的是，他也複製了桑迪·威爾的職業路徑，先是成為芝加哥第一銀行的首席執行官，在2004年第一銀行與摩根大通的合併交易完成一年後，他再度出任新公司的首席執行官。
在摩根大通的這段時間裡，戴蒙建立起了自己在業界的良好聲譽。在他的帶領下，摩根大通銀行並沒有像併購旅行者集團的花旗集團那樣最終以分手而告終。摩根大通良好的財務狀況，也允許他能夠在次貸危機最嚴重的時候收購貝爾斯登和華盛頓互惠銀行。因為這些表現，他也成了奧巴馬最喜歡的華爾街銀行家。如今，摩根大通是美國本土銀行中最大的金融機構，擁有最龐大的資産規模和最高的盈利能力。
盡管履歷表有着這一連串閃光的經歷，但戴蒙依然不滿。奧巴馬用“胖貓”一詞來形容華爾街銀行家的比喻讓他感到惱火，2010年出台的D odd-Frank法案也是如此。去年以來鬧得轟轟烈烈的“佔領華爾街”行動，也讓他覺得甚為不悅。
鑽了沃爾克法案的漏洞？
沃爾克法案將合法與否的標準落在了交易動機，但是如何識別交易動機是很難的。
戴蒙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去年6月份，他在面對美聯儲主席伯南克的情況下毫不客氣地批評過分的監管將損害銀行業的發展。而在一個月後與加拿大央行行長馬克卡尼的會晤中，他再次毫不留情地拒絶了對方在資本金問題上的要求。而在今年2月份，即便是他一向尊敬的美聯儲前主席保羅·沃爾克，戴蒙仍然毫不客氣地批評他提議的一項法案———主要是限制銀行用儲戶資金進行交易性操作，“保羅·沃爾克在自己任內曾經說過不懂資本市場。老實說，他現在的舉措讓我相信了這句話。”戴蒙在接受福克斯電視新聞網採訪時說。
戴蒙對於銀行監管創新的這一態度，加上剛剛爆出的20億美元的虧損案，使他立刻成了華爾街和華盛頓的焦點。具有反諷意味的是，奧巴馬在電視節目上正是舉着他的例子來說明加強銀行監管的重要性。“摩根大通是管理水平最好的銀行之一。傑米·戴蒙是業內最具經驗的銀行管理者。如果他們都沒辦法避免20億美元的損失，那麼這恰恰說明了目前的華爾街監管改革是多麼重要。”奧巴馬明確說道。
戴蒙在一件大事上的看法是對的：政府試圖禁止銀行進行投機交易的努力是有很大漏洞的。沃爾克法案試圖禁止除套期保值和做市以外的其他所有衍生品交易。但問題是，怎樣界定一個交易是合法還是非法，將是監管機構非常頭疼的問題。根據沃爾克法案，貨幣當局目前甚至無法認定摩根大通造成20億美元損失的這筆交易究竟是合法還是非法。
這份厚達298頁的法案，將合法與否的標準落在了交易動機，但是如何識別交易動機是很難的。“從防止系統性風險的角度，我是贊同監管方案的。但是如果從交易動機出發，那就是很可笑的事情。難道每次交易，我們都要讓交易員在律師、公務員和醫生的監督下，看他的睪丸素是否有異常波動？”戴蒙就此開起了玩笑。
有意思吧？但實際情況可不是向戴蒙調侃的那樣簡單。過去几乎所有的大銀行都會專設自營席位，用自己的資本金在市場上賭博，以期賺得利潤。但是在沃爾克法案生效之後，大部分銀行都取消了相關的崗位。戴蒙自己也曾經表態，支持沃爾克法案的監管精神。
但是摩根大通爆出的交易損失說明，有關的套利交易實際上並不比以前更少，只不過換了另外一種形式而已。在戴蒙的努力下，摩根大通規模龐大的對賭交易並沒有延續傳統的套利交易模式。設在倫敦的首席投資辦公室名義上只是風險管理部門，通過對沖交易來平抑資産組合中的各種風險敞口。對沖交易在沃爾克法案中是允許的，而按照戴蒙的描述，摩根大通的這次對沖交易只是不幸走向了壞的一面。
玩火游戲或招來更嚴厲監管
如果交易部門被要求為公司賺取利潤，那從本質上來說，這就不是風險對沖了，而是投機交易。
實際情況證明戴蒙的解釋只不過是在扭曲事實。彭博社4月份最早的一篇報道中就已經說了，在戴蒙的主持下首席投資辦公司已經從最初的風險管理部門轉變成了利潤部門，大約負責超過3600億美元資産的投資。從財務管理的基本原則來看，風險對沖行為總是要承擔損失的，因為不論是何種方式對沖風險，銀行都要付出成本。保險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每年總是支付一小筆成本來防止遭受損失，但是我們都會很高興自己的保費是浪費的，因為投保的資産沒有遭受損失。
因此，好的風險對沖或許會偶爾賺錢，但這在交易中被稱為“基本風險”的對沖。但如果交易部門被要求為公司賺取利潤，那從本質上來說，這就不是風險對沖了，而是投機交易。紐約時報5月15日的報道稱，摩根大通首席投資辦公司所賺取的利潤在公司內部被稱為“糖霜”，就是糕點表面上的那層調味品。這正是這個部門實質的寫照。
“風險對沖”並不是唯一一個戴蒙按自己需求重新定義的業務術語，“計劃”是另外一個。在5月10日的新聞發布會上，他對分析師們說：“我們並沒有整體的盈利計劃，也不清楚目前分析師們的預測。但如果我們將這部分損失計入當期損益的話，我們本季度仍然可以有大約40億美元的稅後利潤産生。”很明顯，他在給出盈利計劃的同時，卻堅持說公司沒有盈利計劃。
在今年第一季度，交易部門的收益占到摩根大通總營業收入的15%，雖然當時並未披露這部分收入是源自為客戶交易收取的手續費還是自營交易的收益。沃爾克法案會降低銀行此部分盈利來源的占比，但目前不清楚會降低多少。
在經歷過大蕭條時期以來最為嚴重的經濟危機之後，公衆對於銀行業的信心毫無疑問已經有所動搖，大衆普遍認為在巨額獎金的誘惑之下，銀行家們毫無疑問還會再次製造麻煩。摩根大通公司內部的這些鬧劇，也很明晰地反映出銀行對於利潤追逐的渴望。“完全管理好這些大的金融公司的確非常困難，即便是我一直尊敬的傑米·戴蒙。”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前主席希拉·拜爾說。
政府監管者在識別風險的能力上，更加遠遠不如這些巨型銀行的CEO們這麼在行。銀行家們也非常清楚監管的這一弱點。所以這正是為什麼要在合法交易和非法交易中間給出非常明確解釋的原因，因為明確的解釋能讓所有人知道行為的邊界，也便於監管。一個辦法可能是戴蒙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明確禁止任何對沖交易行為，除非對沖風險的資産能夠找到明確的交易對手。監管不應在允許模糊的“資産組合”風險對沖，這太過於寬泛，容易讓銀行鑽空子。另外一個辦法則是英國的零售銀行與投行分離的“圈護”(ring-fencing)政策，也即禁止受到圈護的商業銀行以任何理由要求的一切交易行為。
拜爾認同這個辦法。“我希望看到銀行的業務模式清晰而且簡單，就是吸收存款，發放貸款。”他說，將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嚴格分拆，就像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時代一樣。
文：Peter Coy
編譯：南都記者張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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