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筱晶 2011-10-04 天下雜誌482期
這場現代版的「金融黑死病」，會讓歐元區崩解嗎？ 大病一場後的歐盟，要怎麼走下去？
十四世紀，一隻從亞洲跳上船的老鼠，在義大利熱鬧的港口城市——熱那亞上了岸。接著，從熱那亞開始，一路到倫敦、斯堪地那維亞，一場鼠疫在五年間，造成了二五○○萬人死亡，歐洲三○％的人口就此消失。
這是人類史上著名的「黑死病」。
「金融黑死病」疫情蔓延
七百年後的歐洲，患上另一種毀滅性的傳染病：歐洲主權債務違約恐慌症候群。
一如當年鼠疫傳染的路線，這場從南歐開始的歐債危機，已從病重的希臘，一路蔓延到葡萄牙、義大利、西班牙。
即使歐洲央行（ECB）、國際貨幣基金（ＩＭＦ）曾用「紓困」、「歐洲央行購買公債」、「引入外來投資人」這三帖藥，暫時遏止恐慌病毒蔓延，但七月起，恐慌病毒死灰復燃。
如今，連相對健康的德國、法國也開始打噴嚏：金融業因大量持有持續虧損的「歐豬五國」公債，德國股市兩個月跌了二○％、第二季經濟成長接近零；法國前三大銀行市值，一個月內蒸發三○％到四○％……。上半年活蹦亂跳的全球經濟，突然急轉直下。
這場疫情，究竟會惡化到什麼地步？會成為現代版的「金融黑死病」——歐元區瓦解，拖垮整個歐洲嗎？
金援希臘 德國小賺一筆
歐洲央行所在之處——德國法蘭克福，德盛安聯資產管理資本市場分析部負責人馬涵義（Hans-Joerg Naumer），給了《天下》採訪團隊一個安心的答案：歐元區並不會解體。德國不會回頭用馬克，希臘也不會脫離歐元區。
因為，對這兩國而言，脫離歐元區都是下下之策。
雖然，德國民眾已經對金援大表不耐，但以國家整體利益而言，維持歐元區的完整，才是德國最大利益。
馬涵義指出，以出口為主的德國採用歐元後，因幣值比馬克低，維持了德國的競爭力。一旦恢復馬克，貨幣恐將大幅升值二○％至四○％，嚴重打擊出口。
馬涵義進一步指出，德國金援希臘不僅沒賠錢，甚至還「小賺一筆」。因為德國政府是先從市場上借錢，再以高於舉債成本一．五個百分點的利率，借給歐豬各國。
雖然，德國政府是以本身信譽，為歐豬各國做擔保，但只要讓歐豬五國裁減赤字、順利還錢，利率是只賺不賠。
另一方面，希臘也不會自願退出歐元區。
「我想不出脫離歐元區，對希臘有任何好處。從提升競爭力，到減輕國債都是，」在雅典，希臘經濟與產業研究智庫（IOBE）經濟研究員瓦西里亞迪斯說，雖然貨幣貶值有助出口，但希臘根本的問題，是缺乏有品質、有競爭力的產品，不是價格問題。
退出歐元區，沒了庇蔭，希臘未來會更難借到錢，「因為沒人敢保證，它不會再發生一遍，」他說。
對歐盟統合的歷史目標而言，也不可能把希臘踢出門外。一旦如此，金融市場的恐慌，將如海嘯般襲捲債務總額最多的義大利，以及西班牙，推高象徵國家籌資成本的公債殖利率，進一步惡化財政。
義、西兩國債務的規模，現有的歐洲金融穩定機制（EFSF）根本負擔不起。一旦義大利、西班牙也跟著退出，歐元區等同宣告夭折。
也因此，德國總理梅克爾雖面對國內選民的壓力，仍對國會表示：若歐元區瓦解，歐洲也將跟著垮台。希臘總理帕潘德里歐也不斷公開闢謠，指出留在歐元區，對希臘是利大於弊。
在眾人的利益下，歐元區看來不會宣告不治。但它何時能康復、不再拖累經濟成長，端看市場的恐慌病毒何時平息，及「提供紓困金」、「歐洲央行購買公債」、「引入外來投資人」這三帖藥，藥效有多快。
目前，三帖藥上都卡著難關。
德、法兩國，因希臘財政赤字砍得不夠多，宣稱若沒達到減赤目標，希臘就拿不到紓困金周轉。
歐洲央行購買歐豬五國公債，一直被外界質疑是否吃下太多有毒資產，讓央行蒙受巨額虧損，引發市場擔憂。
而引入中國等新興國家投資者，看似另一道曙光，但他們正為能否要承擔如此風險，搖擺不定。
因此，歐元區首長緊急追加第四帖藥：歐、美、英、日、瑞士等五大央行，聯手為歐洲銀行業提供三個月的美元流動性操作，讓歐洲銀行借得到錢，不讓七五％仰賴銀行資金的歐洲市場資金枯竭。
大病一場 歐元會更好？
甚至，市場也開始期待，歐洲央行推出如二○○八年美國的問題資產脫困計劃（ＴＡＲＰ）。
然而，這幾帖藥究竟多久會見效？全球經濟在各國政府搶救下，至今仍住在加護病房，歐洲恐怕也得跟這場恐慌病毒打長期抗戰。
不過，「打斷手骨顛倒勇」，大病一場後的歐元區，走向財政統一、更緊密的歐洲聯盟，勢不可逆，也可能擁有如中國等新興市場的投資者。
德國總理梅克爾，不斷堅決反對把歐元區各國綁在一起、發行「歐元債券」。原因，正是歐元區在沒有財政統一之前，貿然推出歐元債券、承擔相同殖利率，只會讓負債嚴重的歐豬五國，更食髓知味地借錢，釀成更大的債務災害。
英國財政大臣歐斯本已透露，歐元區首長有意修訂歐盟條約，希望在兩年內，推出歐盟財政整合的新條約。
至於，歐元走勢對各國貨幣的匯率，將如何變化？馬涵義認為，相較新興亞幣，歐元終究會貶值。「歐洲經濟體、貨幣政策都不比亞洲強勁，歐洲央行要大幅升息，也不太會發生，」他分析。
但歐元兌美元的匯率，因為這兩國經濟體、財政狀況都尚未恢復，恐怕仍會處在蹺蹺板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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