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白

1982年10月1日 星期五

1982-10-01 天下雜誌:迎接科技時代

 迎接科技時代 — 從加工出口區到科學園區

從加工出口區到科學園區,代表了台灣經濟發展所開闢出的一條示範大道。途中雖有辛酸,前程雖有困難,從勞力密集轉升為腦力密集,是我國經濟突破唯一可往上走的坡路。

楊艾俐  吳迎春   天下雜誌17期

發布時間:1982-10-01

十六年前(1966,政府用一隻「看得見的手」,把躺在高雄外海的一塊淤泥,填成國外投資者爭相登陸的樂土-加工出口區。他們看中一群從農村和國小湧出來,勤勞、低薪、又善於從事簡單裝配的勞力,和我國政府所給予的種種免稅與優惠。

 兩年前,政府用大同小異的「手」,在離高雄約三百公里的新竹,悉心栽下了科學工業園區,希望來日能結出「工業升級」的果實。

 這次來這裡投資的外商,看上的是有同樣大學程度,卻只需付歐美五分之一薪水的台灣工程師;以及隔條街就薈萃著人才和儀器設備的交大、清大,和工業技術研究院優良的環境。

廉價腦力的驕傲

 荷蘭飛利浦台灣區總裁黎夫鏗(Liefkens)說:「台灣吸引投資的優點已從廉價的勞力轉到廉價的腦力了。」 

 而這次政府為吸引外資進入科學園區所給予的更多獎勵優惠,也不再聽到如當初設立加工區時,指控租界復活,享有特權」的聲浪。

 這顯示十多年來,社會觀念已從情緒化地反應,落實在做法的探討。

 現在有的,也許是驕傲。生產自動化機械的美國廠商Accuray,在考察完新加坡和愛爾蘭,來到最後一站的中華民國,參觀幾個研究單位和民間工廠後,已大致決定科學園區是他們的投資站。

 難怪經濟部投資業務處副處長黎昌意高興的大喊:「我們打敗了新加坡。」因為我們有不錯的科技和人才,這正是我國多年來政治、經濟安定發展,教育普及的結晶。

 在高速公路旁,空曠的大道,太陽和含沙的風,新竹科學工業園區就像開創勳業的先民。大片的草地上疏落的二層紅磚房,不注意的人以為這是住宅區。這些矮屋子裡,卻裝著引領台灣未來科技發展、工業昇級的尖端產品-微電腦、半導體、電訊傳輸,和鐳射等。

 科學園區是一群工程師、技術員的試煉爐,這批台灣工業昇級中的新戰神,將為社會塑造出一種新階級-「技術管理專家」(technocrats),更吸引了很多在異國學業、事業都有成的學人歸鄉-例如園區管理局局長何宜慈,以及區內大多數創業主或專業經理都是。

 這與高雄、楠梓、台中加工區裡的景觀截然不同。每天迎著朝陽,騎著腳踏車、摩托車湧入三個加工區的是六萬多男女勞工,廠裡典型的景象是:

 年輕的女工熟練地接下身旁輸送帶傳來將完工的收音機,飛快插入幾隻鏍絲釘,再放回輸送帶,又傳給下一位女工,插入另幾隻鏍絲釘。現場只有三、五位領班,及技術員來回走動,看看有沒有需要解決的問題。  

靠著這些工資低,絕少發生「罷工」的馴順工人,及少數工廠管理人員的規劃督導,加工區在成立的十六年間,為我國賺到了四十一億美元的外匯,幾乎佔全國同時期貿易順差的六二%

 但是今天我們不能再以低廉的工資做為國防、經濟競爭的利器;隔海,中國大陸也在經濟學台灣的聲浪中,模仿加工區成立了經濟特區。經濟部長趙耀東就曾大聲呼籲,五年內,加工型態再不改變,台灣就會受到中共有力的威脅。

台灣是個大公司

 現在唯一的出路,就只有發展科技。就如蔣總統在最近的一次財經會議上指示:「國力的基礎在經濟,目前經濟的根本是科技。」

 在代表台灣科技新希望的科學園區裡,作業員就少得多,但因為必須做更精密、更有獨立判斷能力的工作,大部份女作業員都是高中以上程度,有的公司甚至改變了她們的頭銜-升任助理技術員。

 由於半導體要求產品的良率(合格產品比率)高,工程師不再是在生產線上查看作業員的操作,而是盯著室溫室壓各種儀器的精確度,當場改進某些產品,或解答助理研究員的問題。

 在生產微電腦的廠裡,大批工程師又得盯著終端機上的模擬圖形;忙著設計新的電腦機型。科學園區內的工程師平均佔公司工作人員的的三二%。有的公司更高過六○%以上。

 台大商學研究所主任陳定國譬喻,如果台灣是個大公司,加工出口區就像工廠,而科學園區則像公司的開發部,希望研究發展出來的新產品,能帶給公司更光明的未來。

 加工區,是從國外進口原料、機器,替世界名牌做簡單的裝配,然後以原廠牌輸出。現在,這個往日佔出口額三○%的特惠區,就像逐漸老化的哥哥,亟需剛生出的弟弟科學園區,趕快長大,不僅能分擔些憂勞,更期望能踏出腳步,揚名異域。

 希望科學園區能做出附加價值高、技術密集的產品,在國際市場上不但打出銷路,而且要打響自己的牌子,成為許多人的期望。

 但是,要走多久才能達到這份國人的期望呢?大概不是像高雄徒步到新竹的幾天路程那樣捷速便利。何宜慈點了點頭說:「還是需要很多時間的。」

 截至今年七月底,科學園區有一千萬美元的出口貨值,但與加工區去年就有近十六億美元的輸出,還是差別十萬八千里。

 「我們不能期待科學園區有以前加工區的旋風式勝利,科技成長是緩慢痛苦的,但是根會紮得比較實在,」一位經濟學家警告說。

 美國時代週刊最近也刊出一篇文章描述我國和韓國面臨成長的痛苦,但是文中更提到:「它(科學園區)是動盪未來中具希望的賭博,也是一個新策略的象徵,期望將台灣在一九九○年代推進已開發國家的行列。」

蜜蜂與蘋果樹的期望

科學園區負載著許多人的期望,是有原因的。

 當能源危機之後,經濟發展日益艱難,我國勞力密集工業漸不可恃,國際競爭越發劇烈時,科學園區的「三期十年計劃」,卻為台灣勾勒出一片耀眼的遠景。計劃在民國六十九年至七十二年間,引進三十到五十個科技公司,帶來整套的密集技術、人才、與製造的經驗。而希望在第三年時能有成品進軍國際市場。

 第二階段是確定這些產品在國外市場有競爭能力,在國內有充裕的基本材料和零件供應,更重要的是創造約兩萬個高級工業人才的就業機會。

 「讓我們的科技人才,在國內能找得到挑戰性的工作,」何宜慈說。

 第三階段,則希望吸引國內企業家投資於較大的高級工業及新興工業。

 科學園區茁壯後,裡面許多廠商的產品更可以相輔相成,這種現象,就像是「把蜜蜂養在蘋果樹旁邊一樣,蜜蜂一面可以採得花蜜,一面也幫著蘋果樹傳佈花粉,」經建會副主委孫震說。

 在重要儀器設備方面,有時也可幾家合用,避免重複投資,譬如廠商可以合用一部大電腦做研究發展,「就不必每家都花一大筆錢買電腦了,」科學園區首任區長徐賢修說。

三倍成長的鼓舞

 科學園區成立兩年,就此評估其成績,一般人卻嫌太早,但是它已出現一些令人鼓舞的現象,例如翻開現已引進的四十家廠商的產品名稱和工作內容,是比區外工業的技術高了很多,有鐳射、特殊光學儀器,電訊、資訊設備等。

 而園區今年一至七月的外銷額一千萬美元,已是去年整年的三倍了。

 園區裡大概是教育程度最高的地方,三百多位科技人才中,大專畢業的就有八六%,其他都是博士和碩士。

 這些人才也生產出了一些光芒,例如聯華電子已有「製造」積體電路的能力,等到電子研究所將「設計」技術移轉後,整套的積體電路技術學習過程就出師了。

 又如宏碁出的家用電腦「小教授」一出場就贏得滿堂彩;公司裡有七○%是工程師的全友電腦,開發出的微電腦系統MICE,從國際競賽中搬回了幾項大獎;第一家在國內生產鐳射高反射鏡的光儀公司,去年的外銷額即達三百五十萬美元,目前的訂單已接到明年三月。

 國內大公司也開始駐進園區,扮演園丁的角色,例如大同公司的亞格科技,華新麗華電纜的南方電訊和南方資訊,東元電機的東訊公司,他們已經為園區第三期的目標-吸引國內企業家投資-奪了先聲。

 一些國外科技公司,像ITT,QUME(奎茂),也肯定了園區的價值,而開始在那裡作業了。

 為了迎接科技時代預做準備,政府前後在科學園區已投下了將近四十億台幣的資金,包括買地、建造公共設施等支出。

 雖然園區內已有些成果,但並不是坦途,或明或暗仍有很多荊棘。

 科學園區目前最大的困境,是廠商規模太小,研究發展能力不夠;學人從商,悶頭研究發展技術,又對管理、行銷、財務計劃得不夠週詳,跟區外工業搭不上線;管理局屬於國科會,協調各部會困難,沒有足夠的授權,卻要管太多的事,難怪一位政府高級官員堅定的說:「亟需更專業化的管理。」

 園區的廠商一般來說,財力都不雄厚。已獲准的三十七家公司資本總額共六千六百萬美元,其中交通銀行等公營機構的投資佔一千兩百多萬美元。平均每家廠商的資本才一百八十萬美元,資本額超過千萬美元的,不過六家。

不要大•要成長

 開始就參與規劃園區經營方針的徐賢修卻說,園區開始時不要投資太大的公司,以減少風險性,而要成長率較高的公司,「像美國矽谷的公司一樣,」他說。

 曾經是美國「科學園區」-矽谷創辦人Terman得意門生的何宜慈則把希望放在將來,如果我國園區可出現像矽谷之母Fairchild(以製造積體電路為主)這樣的公司,由一家衍生出一百多家做相關工業的公司,科學園區就算成功了。

 但是對現有科技小公司來說,財務管理、資金週轉卻是道難過的關。

 「為挽救公司財務」而撤走在台資金的美商憶懋電腦,和因財務危機而暫時停工的中美矽晶,都是園區內因資金週轉而失敗的例子。何宜慈認為,這是「正常」。美國時代週刊也曾報導科技公司十家中總有五、六家停工。

 一位園區高級主管認為:「我們還得繳學費,來學習怎樣把我們有限的資金,以最佳的比例,分配在研究發展、風險營運,和設備上。」

 在著重研究發展的高科技產品,要有再度、三度的投資準備尤其重要。

 「科學園區若要成功,風險性投資公司必須存在,」最近辭職的園區前副局長童虎說。

 徐賢修也認為:「開頭光做研究發展的民間公司絕對不可能生存。」

 無法生存,就無法賺錢,無法賺錢,也就無法「帶動」國內其他工業,童虎指出。

 園區外廠商長久以來對享受各種優惠的園區廠商的批評,就是跟區外工業「搭不上線」。除了被當成國家工業的新展覽櫥窗,向外賓炫耀的重站,對全國經濟發展沒有「實質」的貢獻。

 這類的指責,也許不見得公允。園區內廠商都曾試著跟區外廠商聯繫,但卻頻頻遭受挫折。不是規格不全,就是產品精密過高,而「曲高和寡」。

 但是帶動國內零件工業,工業昇級,產生向後連鎖(backward integration)作用,是科學園區成立的主要目的之一。評論者認為廠商應該對衛星工廠有耐心,例如日本豐田汽車,對每家衛星工廠都得花十五年以上的時間調教,才能使衛星工廠承製的零組件「零錯誤」。

四十二個為什麼

 經建會副主委孫震也說:「工業不可能一下昇級,一定要一步步來。」

 手續上繁瑣,法令上的限制,也使園區內想要帶動區外工業和本身業務的廠商困擾重重。

 「從頭到尾辦一件事,需要各種簽名蓋章,我的外國老闆連問了四十二個why,」福祿遠東副理王強說。

 眾所週知,高度科技產品生命週期短,競爭激烈,任何一點時間都很寶貴,在要求「快、快、快」的行業裡,手續(例如公司設立登記等)的繁複,就會耽誤商機,往往使尖端科技成為「過氣」的產品。

 掌握商機,除簡化法令之外,廠商自己的判斷也很重要。「在園區設廠的老闆都有『一技之長』,但要同時應付五、六個方面的問題就有困難」一名深嚐企業經營甘苦的歸國學人指出。

 根據園區一位廠商解釋,這是指園區很多廠主都是從有名學校,進到有名機構的工程師,技術是一流的,但是不一定懂得經營、管理和行銷。尤其高科技產品因為精密、複雜,售後服務網的建立更是需要費心。

 如何打開台灣高科技產品的知名度,改變MIT(Madein Taiwan)多屬廉價的形象,很多人都認為,這些開公司的學人必須學著將重點從技術導向扭轉到市場導向。

 科技管理,對講求高效率的高科技產品而言,更形重要。宏碁電腦總經理施振榮認為,工程師都是零組件,如何將零組件裝配起來發揮作用,才是最重要的工作。於是廠商建議由園區管理局出面,徵求外面經營、管理、行銷的人才,組成小組提供服務。

 有太多的事要做,管理局卻沒有足夠的權。管理局附屬於國科會,除了經費由國科會預算中撥取外,其他事務都得靠「自己打天下」。

婆婆更多的協調

 牽涉到財務、公司設立登記、海關手續等事項,管理局獨力跟各部會「協調」,「反而婆婆更多,」徐賢修說。

 儘管園區面臨的問題,一隻手的指頭不夠算,但是管理局長何宜慈堅持「要有耐性。」

 「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在二十個月裡發展成功一個科學園區的,」他說。日本在十五年前就開始發展科技工業,也是近兩、三年才開花結果。

 耐心固屬必要,但是朝野卻希望迅速重創台灣經濟的第二個奇蹟。科學園區若要在這段路上實現它原先創立時的期許,何宜慈承認,應該可以走得更快。

 「現在不走就是死路一條,後面追兵一直跟來,科學園區的投資當是背水一戰,」施振榮說。

 背水一戰,似乎也足以形容技術層次要比科學園區低很多的加工出口區裡廠商的心情。

 加工出口區是政府在民國五十年代,為了「有效吸引外資、創造就業需要、引進技術、擴展外銷」而創立的。

 它一出生,就必須時時為它的存在而辯護,一些立法委員和輿論界人士認為它的種種優惠條例,「是國人百年來引以為恥的租界,重新在台灣出現」,一部份經濟學家包括王作榮等,則認為政府應先致力國內整個投資環境的改善,吸引更多外資和本國資本。

 所幸五十五年在高雄,以及五十九年接著成立的楠梓和台中加工區表現得不錯,現有兩百九十家廠商吸引了三億多美元,達到計劃總目標的五倍,其中外資佔了近七三%

 而加工區歷年來上升的資本額、進出口順差,以及向國內採購數額快速增加,也為台灣從農業社會轉型到工業社會、從進口導向變為出口導向,貢獻了一份不小的力量。

失寵的舊臣

 我國首創的加工區也成了外賓參觀的必經站,開發中國家爭相仿效的對象、更輸出了加工區管理技術,例如韓國的馬山及里自由輸出區,菲律賓的巴丹工業區等都效法台灣的加工出口區。

 但是隨著區外投資環境不斷地改善,加工區不再是個養尊處優的特區了,在輸出比重上也逐年降低,從民國六十一年的三○%降到去年的八%。楠梓加工區三分之一土地還空著,在國賓訪問的日程表上加工區已被刪去,它的新聞也從報紙上的要聞版,擠到地方版。一位評論者說:「地位就像從頂樓摔到地下室。」

 加工區的稅務優惠措施,在外國保護主義的聲浪下,也變成了指責我國政府補貼紡織業的羔羊。

 一家報紙的社論更毫不留情地指出:「加工區、如果不是台灣經濟的贅瘤,也是盲腸,基於盲腸的微妙功用,只要不發炎,置之可也。」

 但是從紛紛撤走或停工的廠家(約兩百二十家)看來,「置之可也」的態度不能再適應了。需要政府和業者同時努力,才能挽救狂瀾。

 一些業者早已開始應變的準備,使不景氣的損失減到最少,例如很多公司的主持人看到近年來工資上漲、勞力難求和極可能通過的勞動基準法,就皺著眉頭,痛定思痛,開始自動化。目前進步的公司已能做到四○%自動化,生產力增加了起碼四倍以上。

 這種趨勢正應了中央研究院院士刁錦寰所說,高工資是迫使工業升級的良劑。

 由於購買機器設備,可以有免稅的優惠,外商常會利用這點來擴展實力。三洋晶體非常驕傲他們的設備很高級,該公司一位主管表示,他們的機器如果舊了,科學園區裡的一些半導體工廠還會搶著要呢!

 另一條路是發展高級產品,例如華泰電子做的積體電路,體積更輕巧,通電力量也更強。躍居加工區成衣外銷額第一名的益大製衣也痛下決心,與美國名廠或名設計家合作生產高級襯衫和女裝,提高了附加價值。

 海外學人鄭竹園也說:「加工業唯一的路就是輸入更貴的原料,輸出更貴的成品。」

 大部分廠商更致力改善管理,設計一貫作業以節省成本,增加附加價值,例如台灣佳能(Canon)公司。

必須給方向

 加工區裡自動化最為人稱道的飛利浦建元電子總經理羅益強說:「這些路都是我們必須要走的,但是政府需要給我們方向。」他說出幾乎是全部廠商的心聲:政府對加工區的態度太曖昧,似乎任其自生自滅,甚至連前港務局長李連墀都公開說,想要收回高雄加工區的土地所有權,因為這塊土地,原屬港務局所有。

 又例如十幾年來都未修改的加工區管理條例裡不准區內產品內銷到國內市場,使得有心生產高級品的國人投資者失去了一個很好的實驗市場。

 「只好和外國較會銷售的公司技術合作,賺一塊錢最多只能分到三毛,就很滿足了,」從IBM公司回國創立華泰電子的總經理杜俊元苦笑著表示。

 在不能內銷限制下的另一副作用是,加工區的廠商只有把外銷剩餘品運到香港,再由香港運回台灣市場銷售,「不但浪費了運費,也浪費了外匯,」白砂電機公司副總經理郭燕聲嘆口氣。

 而行政手續如區外加工、投資抵減的繁瑣,是十多年來的老話題,連老處長吳梅邨也不得不承認,手續的簡化是當務之急。

 廠商也希望政府應多注意管理處公務員的風紀,以加強政府的威信。

 難怪看著飽受政府關愛的科學園區,羅益強嘆道:「再過十幾年,園區老化了,政府是不是還要再設立一個超科學園區呢?」

 事實上,樂觀的人士認為,科學園區的發展,甚至整個台灣的經濟發展,應該可以從加工區的經驗中學習,擷長補短,不再犯回同樣的錯誤,並且保持彈性,不至落伍。

 譬如加工區裡大多數廠方只是被動地生產總公司分配來的訂單,對行銷策略、銷售技術毫不費心。在不景氣旋風下,這些廠就首當其衝,連到外國爭取訂單的能力都沒有。

備受關愛的新寵

 而今,科學園區雖然也做「高級產品」的加工,譬如美商福祿遠東的王強就坦承他們公司要把台灣當成生產水刀的中心。但是因為區內產品可以內銷,他們公司也致力開拓國內市場,這些經驗讓王強深深地體驗到:「行銷是公司的靈魂。」

 又如,當年飽受政府各種免稅、優惠而成長的加工區,無異溫室的花朵,備受保護。一旦溫度降低-例如營利事業所得稅五年後就不再減免,很多國人主持的廠商就只得停工或遷出區外,有的甚至淪為地下工廠,以節省稅捐。

 而今,科學園區雖然享有比當年加工區更多的優惠,例如產品可以內銷,融資有中華開發公司和交通銀行做後盾,甚至有的廠房土地可免五年租金。但是台大學院的陳定國批評說:「保護一定要設個極限。」

 除去保護,才是考驗區內廠商生存競爭能力的時機。畢竟,世界尖端科技聖地-美國的矽谷和日本的矽島,除了政府所給予的研究計劃,從開始就沒有受過政府特殊的寵愛。

 但是,為創造更有利的投資環境,廠商和學者的一致願望是政府應能隨時因應情勢,徹底評估績效,修訂法令。「這才是動態管理!」一位管理學家表示。

 加工區管理條例迄今十五年,只做過細節性的修正。這位管理專家說,是該大幅修改的時候了,以獎勵現有廠家儘速進行技術密集,和自動化生產。

 反對「以加工出口區的辦法,來管理科學園區」的園區廠商,雖然對仿照加工區的優惠並不介意,但是對所加予的限制,卻大聲疾呼要改鬆頭箍。南方資訊公司的何定一說,根據加工區條例而來的外來資本要分三年匯出台灣,在高科技競爭下,三年就是個產品的生命週期,匯出時間太慢,會影響母公司投資的興趣。

 兩個區裡的廠商一致希望政府能多授權管理處或管理局,多為「十萬火急」的廠商想想,甚至把名稱改為「服務處」。改名後當然更希望能「名符其實」,一位廠商認真地說。

 另外,為避免重蹈加工區工人求過於供、工資急速上昇的覆轍,教育當局也該注重人才長期規劃、及培養科學園區和工業昇級後的主流-工程師、技術人員,和管理專才。

 加工出口區的轉機和新竹科學園區的生機,固然對台灣經濟發展深具意義,工業昇級、技術密集的工作,當也不局限於兩個區裡面幾萬人口的努力。

 「以這兩個區當做示範標準,來改善整個台灣的投資環境,是當務之急,」經濟學家王作榮說。

 全面改善整個台灣的投資環境,在最近一次的財經會談中,連蔣總統也表示了他的關切:「因應未來工業升級的需要,主管部門應就現行制度辦法,進行全盤檢討改進。」

 童虎也認為修改獎勵投資條例,給予更多優惠,只不過是爬坡山路上,車前吊著的胡蘿蔔,吸引投資者來爬坡,更重要的是修改大環境,健全銀行制度,減免不必要的繁瑣手續與外匯、海關等層層限制,來「降低坡度」。

危機轉為轉機

 系統上的硬體改善外,也要有態度上的改變配合,才能贏得這場非勝不可的戰爭。

 這些態度包括有識人士一再呼籲的以生產代替裝配和加工,技術層次提升,以高級品代替低級品等。

 而這次不景氣,使得一些企業家深思必須加強技術在我國經濟發展的比重,因為勞力越來越不可恃了,就像一位大企業家接受時代雜誌訪問時所說,這次危機,事實上也是轉機。


1966 加工出口區

大學畢業 5分之一薪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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